雨点啪啪打车窗上,被雨刷扫出一片模糊水痕。前灯射出光芒被大雨淹没，只留下一道虚影,闪烁路标飞速后退,像一条条可怖幽魂。

  “沈建坤你给我说清楚！”

  声音很大,很熟悉,充满了愤怒。身体微微发颤，眼前一片漆黑，冰凉刺骨。

  “我说过,钱我们可以一起还！有消息说印花税马上……”

  车轮猛地碾过减速带，强烈颠簸伴随着吱吱橡胶摩擦声。

  “玩不起了？你什么意思？！”

  攥紧了手机,粗重呼吸声车内回荡。

  “3岁？我就没3岁吗？！你他妈还有个弟弟呢！……别他妈扯宋局，别他妈扯那笔钱,你告诉我！你他妈给我说个准话！！”

  咆哮声换回一句低语,轻柔苦痛，饱含着歉意……嘟嘟盲音耳边响起。

  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滑落，一道亮光突然穿透了雨幕，穿透了眼前朦胧，直直向自己撞来。耳边传来了尖叫，还有轮胎打滑锐鸣，玻璃瞬间粉碎，铁条插入了颅骨，双膝和肋骨被碾压撕裂，剧痛铺天盖地袭来。

  “呜……”

  一阵轻颤，陈远鸣睁开了眼睛。疼痛如此逼真，如影随形，冷汗顺着脊背滑落，粘湿了身上衣物，他艰难喘着气，想要从梦魇中逃脱，然而沉重棉被压身上，像是一块巨石，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。

  他喘了很久，任痛苦扫过周身，直到另外两道声音从寂静中传来。一深一浅，两道呼吸声。粗重那道微微打着酣，不时吧唧一下嘴，牙齿发出轻微摩擦声，另一道则轻柔很多，只是平稳鼻息，一吸一呼，像任何一个陷入甜美梦乡人那样安详宁静。这两道声音伴随下，陈远鸣终于放松了身体，从噩梦中逃了出来。

  臆想中疼痛全部褪去，只剩下粘腻汗湿感，秋衣秋裤全部都湿透了，身上冷跟浸冰水里一样。犹豫了一会儿，陈远鸣把手伸进了被子里，悉悉索索脱起衣服。现是一月初，早过了送暖时节，然而房间里没有任何暖意，寒风透过窗户缝扫进来，飕飕刮脸上，屋里跟室外温度相差无几，身上那床被子里塞得都是老棉花，又厚又沉，总也捂不热，再被冷汗一浸，是让人煎熬。

  寒意影响下，脑子逐渐恢复了清明，但是动作却变得加缓慢。这间房只有十来平方，身下小床挤窗边角落里，离另一张大床仅有三、四步距离，一不小心就会惊醒床上两人。秋衣很宽大，但是脱下时领口还是蹭到了头上包扎纱布，带来一阵真实痛楚。陈远鸣没发出任何声音，轻轻把两件湿衣放了枕边。

  月光透过薄薄窗帘照了进来，像街灯一样明亮银色光芒洒落枕边，映出一条细瘦手臂。肤色有点黑，腕骨上几乎找不到肉，手指很长，中间指节干巴巴凸起一块，只有从这里才能看出点大人样子。看着这只手，陈远鸣却有些恍惚，他印象里，这只手应该大、加有力，手背上布满青筋，因为早年操劳关节有些变形……那本该是一只男人手，而非男孩。

  冷风顺着手肘钻进被子里，让本就不暖和被窝加冰凉。荞麦皮枕头发出一阵沙沙声，硬邦邦抵住了头顶伤口。陈远鸣慢慢把手缩回来，掖紧了被子。已经第七天了，自从打完那场架后，脑袋里突然多了很多东西，很多人，相反自己身边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，像是离开了几十年一样遥远模糊。他一度以为自己被打坏了脑袋，得了什么精神方面疾病，但是连续不断，又真实无比噩梦让他无法再欺骗自己。

  梦里是一场车祸，一遍遍慢放，精确到秒惨烈车祸。他现依然能清晰记起自己开车是牡蛎灰奥迪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