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0 章
晚上了,怎得天都黑了?”

  他坐直了身子往外看,讶然道,“竟下雨了?原还想着在院里摆宴呢……”

  连珏抚他衣衫上的褶皱,“不过酉时三刻,兴许夜里还要放晴呢。”又喊了童儿端了热茶进来,吹了吹才送到他嘴边,“睡了近两个时辰呢,口渴得很了吧?”

  苏瑶卿不自在地红了脸,垂了眼帘自己接过茶喝了,他头发睡得乱了,连珏便喊了候在外头的红蕊进来,“给你们主子梳头,这会子雨大,今儿晚饭就在这儿用了再回吧。”

  起了身到外头吩咐晚饭的事儿,见明枫还在厅堂里等着,忙问明了来意。下了雨也没法在院里祭兔了,只能临时搭棚子,明枫要即刻去办,撑了伞便要辞去,连珏却把他叫住了,叫了个小童去拿雨衣来。

  明枫见小童捧了个匣子出来,连珏接过掀开来,里头不过一小团,寻常人可能瞧不出什么来,他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多罗叶编成的雨衣,轻巧便捷,入水不濡,卷之一手可握,每套值二百两银子呢。

  连珏抖开来往他身上披,“外头雨大风大,撑了伞也要叫淋透的,索xing披了雨衣吧。”

  明枫忙要避开,惶恐道,“奴才可不敢穿,这雨衣价高,奴才受不起。”

  连珏见他要往后躲,眯了眼曲起手指弹在他脑门上,明枫一怔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被弹过的额头,连珏替他穿好了才笑着说,“放心穿着吧,不小心弄破了也无事,我替你想法子,大不了将你折成银两卖了。”

  明枫也笑了,心头先是一暖继而往下沉了沉,自嘲道,“那可得不了多少银钱,奴才一来岁数大了,二来又不能生养,卖给谁愿意要呢?”

  连珏不防听他说了那句“不能生养”,心头一惊,“明枫你……”

  明枫却是有意说给她听的,她待自己不一般,他时时看在眼里。她是这般齐全的人物,论理说,若自己只是个寻常的小郎早就芳心暗许了,可他不能。

  他也动了心,只不能叫自己陷进去。他筑起高墙来,只要能叫她挡在外头再不靠近,说出自己的私密也在所不惜。

  明枫抬起眼来,chún边有苦涩的笑,“奴才早年挨过板子,伤到了要紧处,大夫说再不能生养了。”

  外头雨声连绵不断,连珏心里一阵阵地收缩,雨声叫隔在了外头入不了耳,眼里只瞧见眼前的人了,他的伤痛藏得这般深,而她一无所知。

  连珏在原先的世界思想便有些“激进”,倒不是说瞧不起男人,只是对男尊女卑的社会现状异常反感。

  女人很多时候因为生理结构而受到诸多限制,譬如生育。到了年龄若不结婚生子必定要遭人诟病,仿佛长了zǐ gōng就一定要生孩子似的,难道女人生下来就乐意自己长着zǐ gōng么?

  她乐意自己月月来例假,有时还受痛经折磨么?难道她不愿意像男人一样可以更自由,更不易遭受侵害么?

  换了个地方连珏的思想也如此,她不愿将男人当做生育的工具。因为在原先的世界里尝过“女人”的苦楚,到了这儿反倒更能理解男儿的不易。

  有些事没亲身经过,哪怕嘴上说理解,追根究底也只能理解个大概。她却不同,感同身受,因而待他们便愈发真挚。

  她欣赏明枫,更不会因为他不能生育而对他生出偏见来。

  只是眼下该如何安抚他呢?他眉眼里有着伤痛,必定是难过的。他虽笑着,心里头却疼得厉害吧?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