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节
��慕容檀回了封地燕,从此酿成大祸——慕容檀回燕地不过半年,便打着“清君侧,靖国难”的旗号,挥师南下。

  大臣们上奏,请求诛杀齐澄,以慰燕侯。

  然而杀了齐澄如何?

  燕侯狼子野心,他要清的分明不是君侧,而是那金銮宝座上的亲侄,年轻的建弘帝。

  半个月前,燕军逼近长江天险,金陵危在旦夕,慕容允绪在数十位老臣的护送下,从金陵一路向东,仓皇逃至嘉定,欲从嘉定启航东渡。

  可东渡又有何用?

  离开故土,他不再是大齐皇帝,没了替他镇守疆土的大齐将士,复位无望。带着这些老弱,又能逃到哪里去?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阿拂。”慕容允绪赤红的双目望向塌边跪着的宋之拂,嘶哑着嗓音开口唤道。

  连日来风餐露宿,宋之拂原本姣好动人的容颜稍稍剥落,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发丝替她添了分楚楚之姿,惹人怜爱。

  她迟钝的抬起柔婉的眼眸,凝视着眼前陪伴了三年的男子,低低唤了声“陛下”。

  “朕这一生,从来都小心谨慎,顺着先帝与大臣铺的路,循规蹈矩往下走,不敢有丝毫差错。唯有两件事,朕放纵自己做错了。”慕容允绪颤抖着双手捧起她的面颊,“第一件,是当年不听齐卿之言,轻信燕侯,放虎归山,酿成今日之祸。第二件,便是不顾礼法,从郑子文手中夺了你。”

  郑子文。

  宋之拂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,愣了片刻,方想起那是她的表哥,她从前的夫君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三年前,初登大宝的慕容允绪微服出宫,于栖霞寺偶遇前来上香的宋之拂,从此上了心。

  时宋之拂已嫁表兄郑子文为妻,原以为郎君如意,生活美满,此生可无憾,奈何郑子文一心求仕途,得知新皇的心思,便主动奉上新婚妻子。

  那一日,宋之拂记得清楚,一杯微酸梅子酒下肚,不省人事,再睁眼时,已在皇宫中的龙榻上。

  起先她还一厢情愿的认为郑子文迫于天威,不得不从,直到两个月后,慕容允绪带着她出宫,亲眼见到郑子文与新娶的娇妻琴瑟和鸣,恩爱异常,她才恍然大悟。

  那不过是个卖妻求荣的小人。

  从此,她心灰意冷,再不反抗,顺着年轻君王的心思,改头换面,由郑御史的外甥女变为义女,由宋之拂变为郑之拂,被圈禁在那四方朱色高墙中,成了帝王禁脔,成了郑家升官发财的工具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朕后悔放了燕侯,愧对先帝,愧对这门外一干忠臣,更愧对天下百姓,唯有你,朕不后悔。朕自问从来真心待你,时时捧在手心,从没有半分委屈,便是这一路东来,朕也舍去了皇后,只带着你。”

  宋之拂望着憔悴狼狈的慕容允绪,茫然无波的眼神终于微微颤动。

  只带她一人出逃,这是年轻君王给予她的殊荣吗?

  她该感激吧?

  她该感激。

  因她随驾,燕侯杀的第一位朝臣,便是她的舅父郑承义,第二位,便是表兄郑子文。

  “陛下待阿拂,一向很好。”她麻木的面颊边挽起一朵惨然的笑容,如往常一般柔声说出君王想听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