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、328寝室的首届卧谈会
  史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糊着了,也许是报到第一天太兴奋了,中枢神经需要休息了。也许是早上赶车起得太早了,天还黑隆隆的时候就出家门了。二哥开着手扶拖拉机送他去乡上,快要把母亲炒的蛋炒饭颠出来了。饭里放的油太多了,母亲肯定是没开灯就往锅里倒油了,史灿感觉胃里一阵一阵的闹腾。

  他也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起床的,也许根本就没睡,他起来的时候一堆衣服已经整齐地叠在他家的八仙桌上,冬天的毛衣和外套居然也准备好了,放寒假前不让回来了?白边蓝帮的球鞋放在旁边,那是大姐去年从省城带回来的,史灿就没舍得穿过几次,母亲刷得干干净净的,里面是手缝的鞋垫。

  学费装在一个很好看的信封里,上面的邮票花花绿绿的,家里很多这种信封,大哥在美国留学的时候经常给家里写信,每次都寄到乡上史灿上初中的学校,校长把他喊到办公室,很郑重地把信拿给史灿,每次都要很自豪地回顾一下当年自己教大哥读书的情景,夸大哥用功刻苦,还问大哥给家里寄过多少钱,说美元很值钱的啊。

  史灿一开始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,总要在门口磨蹭半天,同学们都以为自己闯祸了,有几个和自己打过架的同学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,史灿觉得很丢脸。那个办公室也是校长的家,应该有二十多平方吧,他们夫妻俩平时就住在里面,门前甚至养了几只鸡。

  史灿回到教室的时候,会把信封随手放到课桌上,同位看到后研究半天,突然大喊一声usa,连班里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也知道usa是什么意思。同学们呼啦一下围拢过来,看看信封,再看看史灿,上面清楚地写着“初一(2)班史灿弟弟收”,大家很惊讶史灿居然有个在美国的哥哥,美国多远啊,他哥怎么去的?

  史灿若无其事地把信放进书包,扫一圈教室,重点看了看最后两排,回过头跟身旁的同学说,我哥最疼我了,我还吃过美国糖果呢。同学们羡慕的不行,一定特别特别甜吧?

  以后再去校长办公室,史灿都一路小跑。有段时间大哥没写信,史灿就会在课间或放学时故意在校长家门口晃来晃去,校长是不是忘了喊我?

  有一年的冬天,校长说有挂号信,要去十里外的邮政所拿,还要带身份证。史灿也不知道啥叫挂号信,但是感觉很重要。史灿没身份证,校长说帮你开个证明,盖个大红章。史灿借了同学的自行车,车太高了,硬是用掏裆式骑了个来回。车闸片早就摩没了,前后车轱辘上的两个瓦片也没有,就剩两个花纹都看不清的轮胎,下坡的时候史灿就提前从车上跳下来,好几次差点滚到路边的沟里。

  史灿拿回来一个小包裹,里面有一张卡片,卡片上有雪花还有个戴红帽子的白胡子老头,还有几个串在一起的铃铛。班主任教英语的,他说卡片上面不是写着“merry christmas”嘛,人家美国过圣诞节呢,就像咱们过年一样,热闹的很。那几个铃铛应该是风铃,人家过节都要挂的嘛,美国冬天风大,吹起来叮叮当当的,好听得很。从此,同学们都记住史灿有一串美国的风铃。几年以后史灿去县一中读书,高三那年生的一件事,史灿才知道那就是一串铃铛,召唤圣诞老人的小鹿的,根本不是风铃。

  “啪”的一声,寝室灯亮了,大家都被吵醒了,天啥时候黑成这样了?史灿揉揉眼,进来一个瘦高个,架个眼镜,脸型跟李红军似的,也瘪进去两块,不过脸没有李红军的长,薄薄的小嘴唇。“累死老子了!”,他把行李往长条桌上猛地一放,“咚”一声,够沉的。

  “尼玛谁啊?!能轻点不?!”白京猛地坐起来,冲天花板吼一句。

  “累死老子了!”,不过这句明显没有刚才一进门那句音量大了。“这才几点�